一万年。
这几个字欧阳铭说的如此之轻，以至于李风第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。
“……一万年？”
李风慢慢问道，手电状的镰刀柄掉在地上，微乎其微的声响轻轻在山洞中回荡。沉睡点内极度安静，唯有这轻的简直不能再轻的声音一点点淡出世间。
也许是觉得李风终于接受了这一现实，欧阳铭咳嗽了两声，把自己的手臂枕在脑袋底下。
“是啊。”欧阳铭回答。他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。
“这是那家伙告诉我的。”欧阳铭枕着自己的手臂，仰望着沉睡点的顶部。人工造就的“天花板”泛着明显的金属光泽，这让欧阳铭忍不住默默的叹息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他多少也想看看夜空。
李风一时语塞，那家伙虽然对人类抱有玩具的态度，却从来不会说谎。
“我刚刚在设备里躺下十五天——当然这也是祂告诉我的——，祂的残响就附在了我的身上。”欧阳铭的喉咙已渐被鲜血堵塞，这让他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，“剩下的……一万年里，我一直靠着意志……在和祂斗争……”
“意志之海可真黑啊……咳，那家伙一边抢夺我的身体，一边告诉我现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。每一年祂都会跟我说一遍……比春晚还tm准时。比春晚还准时啊！”
“我听着祂跟我说五百年，六百年，八百年，一千五百年……我都不知道我能跟祂斗争这么久……”
“直到三千多年前，祂突然告诉我……大地上出现了新的文明。”
“新生的文明，李风。新生的。”
“我们那一代所有的生命都和祂同归于尽了。只剩下咱们五个了，咱们是那个时代徘徊的亡灵。”
欧阳铭的眼皮越发沉重，他加快了自己的语速。
“新生的一季文明，这应该是好事。”
“但是我——我当时就……唉……我那时候终于意识到，世界上已经再没有人记得我们了。我们所付出的一切，终于只是为了这早已经和我们割断了联系的新一季的文明。”
“这个文明和我们那时候再像，也不是我们的文明。”
“不是了。无关种族，无关时间，无关其他的什么。即使这新一季的文明是按照‘祂’创造我们的时候设立的程序发展起来的，也已经从根本上就和我们没有关系了。”
“离现在三千多年的时候，我放弃了。”
“我终于输给了祂。”
李风静静听着欧阳铭的诉说，眼中光彩闪烁不定。
“李风……我知道的一切都跟你说了。”
“现在，在我这个一万多年的亡灵面前，你告诉我。”
“你打算……咳，怎么做？”
过了许久，直到欧阳铭觉得自己扑街前怎么也听不到李风的回答的时候，李风才开口。
“寻找其他的沉睡点，拿到所有的数据库，让人类文明回复以往的昌盛。”
“这是我们的誓言。”李风继续说下去，尽管他已经感觉到，在前一句的时候欧阳铭就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。
“跨越了一万年的誓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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